“爹,您说什么?为什么啊?我们好好的,怎么就黄了?”
母亲抹了把眼泪,说:“你不知道,梅梅家是富农成分啊!富农啊!咱们家是八辈子的贫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家结亲?这要是传出去,你在供销社的工作都保不住,以后晋级、评先进,都没你的份!”
“富农成分”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我头晕目眩。那个年代,家庭成分比什么都重要,富农在人们眼里,就是“剥削阶级”,跟富农结亲,不仅会被人戳脊梁骨,还会影响工作、影响前途。我从来没想过梅梅家的成分问题,她也从没跟我说过,我只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温柔、善良,对我好。
“不可能,”我摇着头,声音都在发抖,“梅梅那么好,她家怎么会是富农?是不是搞错了?”
父亲站起来,脸色铁青:“没搞错!是你张大叔昨天跟我说的,他也是刚知道。梅梅家以前是村里的地主,后来划成分的时候划成了富农,她爹娘怕影响她,一直没跟外人说。你可不能糊涂啊!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你这辈子就毁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我想起梅梅的笑脸,想起她给我做的布鞋,想起我们在田埂上的约定,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我想反驳,想跟父亲说“我不在乎成分,我只在乎梅梅”,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那个年代,成分就是一道坎,跨不过去,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回到镇上,我心神不宁,上班时也老出错,给顾客称糖称多了,记账也记混了。张大叔见我不对劲,拉着我问怎么了,我把事情跟他说了,他叹了口气:“你爹娘说得对,成分这东西,太重要了,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没过几天,供销社的王主任找我谈话。他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我的档案,表情严肃:“你跟梅梅的事,我听说了。她家是富农成分,你知道吗?”我低着头,不敢说话。王主任又说:“你是个好同志,工作认真,平时表现也不错,我很看好你。可要是你跟富农家庭结亲,以后的晋级、入党,都会受影响,甚至可能被调离供销社。你好好想想,是前途重要,还是儿女情长重要?”
王主任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一边是我深爱的姑娘,是我满心期待的未来;一边是我的工作,是我和家人——这八辈子贫民家庭唯一的希望。我该怎么选?我想去找梅梅,问问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可我又怕见到她,怕她眼里的失望,怕自己忍不住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