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答不来,或者说轻易不好答。
蔡京在旁也问:“枢相,你直白说,此时此刻,东京危乎天子危乎社稷危乎”
童贯这才点点头来:“唉……谁能想,这才几日,二十万大军如同无物,女真但凡过了河,大军就到东京,东京城內之兵,何以与女真抗衡苏武不归,哪里有兵与女真虎狼能持”
童贯这话,终於说出口了,便是他心中,其实也慌乱得紧!
且不说什么怕死与否,就问,若是女真当真衝进了东京城里,把他童贯抓了绑了,这又是何等羞辱
更不敢想若是把天子也抓了绑了,那……史书万代,什么收回燕云,什么广阳郡王……
岂不都成了千古笑柄
蔡京在旁,已然踱步而起,才踱步二三,转头就说:“当走,当走当走,陛下当走,而今女真是乘虚而入,並不是我大宋之军战他不过,陛下乃社稷之重,不可犯险,陛下当走,稍稍避其锋芒,只待天下勤王之师赶至京畿,定可大胜女真,如此,便如……”
蔡京一时在想,想来想去,立马又道:“便如昔日汉高祖陷於白登之围,也如唐太宗长安城外之城下之盟!当走当走啊……”
童贯一旁听著,便真点头:“太师之言在理,许如此正是妙策!”
天子却是一语来:“汉高祖陷於白登,乃……出征不利。唐太宗更不曾弃都城而走……朕若如此就走,岂不……岂不……”
天子还是多少有些在乎的,在乎老赵家这点脸面……
老赵家得天下,本就有那么一点没有脸面,而今遇到这事,多多少少……怎么能不想著一点脸面呢
蔡京急切来说:“这般,以皇太子……嗯……皇太子敦厚之人也,以皇太子暂监国事,来日天下勤王之兵皆至,大胜虎狼女真,天下人心,自也还定!”
“如此,妙策!”童贯只管点头,真得走,真怕天子不愿走。
旁人许还会有点侥倖,但以兵事战事而言,童贯心中,那是一点侥倖都没有,什么军民一心之言……
童贯自己,那是一点都不信。
他唯一信的,自还是西北之军,苏武之部,他们来了到了,这事才有解,他们不来不到,就这京畿之军,这京畿之民……
不论如何,社稷不可失,不论如何,天子也好,他童贯也罢,不可陷於蛮夷之手。
大宋此番,许脸面丧尽,但只要强军勤王而来,胜得女真去,自也脸面皆回……
是不是这个道理
童贯只管点头,心中篤定,正是这个道理!
太师与枢相来去在说,躺著的天子,本是抬头,忽然头落枕上,两眼有泪在那白润的面庞上滑落而下,双眼直直看著天板上的纹……
“苏武,苏武哪日能到”天子忽然如此一问,似此时此刻,就想起了他。
童贯皱眉来答:“许一月,许二十日……”
都是猜的,因为最近的书信已然不通了!
“唉……”天子在嘆。
“往何处去啊……”天子唇齿轻微开合,声音很小,几乎不可闻。
“镇江,先去镇江祈福……”蔡京答得极快,蔡京岂能不急自也迫不及待要走。
天子一动,眾人名正言顺,跟著皆动,天子若是不动,眾人如何好动动了,不免来日是罪名是骂名,唯有天子先动了,才是皆大欢喜!
“天子天子……”赵佶口中嘟囔,呆呆愣愣,泪如雨下,何以至此
头前还是汉唐之势,何以转头来,竟落得如此局面。
天子有气无力又言:“东京岂能无天子乎若是东京无天子,赵氏岂还能取信天下啊……”
蔡京听得心中一紧,天子这是不走了
童贯也是心头一急,这若是不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对视一眼,不是默契,却是无奈,便也在想,如何在劝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