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后撤,弓弦声顿时稀疏下去。
没了箭雨压制,更多流民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了似的往前涌。
他们死死抓住拒马的铁棘,有人用斧头劈砍木杆,有人扛着圆木猛撞,甚至有人张开双臂死死抱住拒马,任凭上面的铁棘扎进皮肉,也要为后面的人争取机会。
“咯吱——咯吱——”
拒马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根粗壮的木杆已经被撞得歪斜,铁棘上挂着撕扯下来的布条和血肉。
春申在高台上看得清楚,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又将令旗向前挥了挥。
——第三波流民已经蓄势待发,像更汹涌的浪头,正等着吞没眼前这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风里混杂着木头断裂的脆响、石块撞击的闷响和流民的嘶吼,拒马阵前的人潮越涌越高,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冲垮这道阻碍,将防线后的一切都碾成齑粉。
曲三宝急得额头冒汗,手按在熟铜棍上直攥劲:
“师父,再等下去怕是要出事!您看那拒马阵,都被他们推得挪窝了!”
他眼睁睁看着最前排的拒马木杆已经歪成了四十五度,铁棘上的血肉模糊一片,流民的嘶吼声几乎要盖过防线这边的呐喊。
杜尚清站在将台中央,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目光扫过下方涌动的人潮,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不忙。”
他转头看向传令兵卫东,“发信号告诉宿清县的李队长,让他对准流民最密的地方,先送份‘大礼’,给他们降降温,冷静冷静。”
卫东应声转身,动作利落地顺着将台木梯滑下去。
台边插着的十几面令旗在风里乱晃,红的、黑的、蓝的……他一眼瞅准西边那杆土黄色大旗,猛地拔出来,双臂用力挥舞。
——那旗子在空中划出三道急促的弧线,像道醒目的警示。
对面高坡上,投石车小队的士兵眼睛一亮。
李队长扯开嗓子吼:“就是这个信号!绞盘拉满!”
七八台投石车的绞盘“嘎吱嘎吱”转动起来,铁链绷得笔直,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喊着号子,合力将磨盘大的石块撬进漏斗形的抛石斗里,石面还沾着大块的泥巴。
“放!”
李队长的吼声未落,壮汉们猛地松开制动杆。
抛石臂带着风声猛地扬起,斗里的巨石瞬间被甩向空中,划出道沉重的弧线,朝着流民最密集的地方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