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河坝上的风带着水汽,吹得杜尚清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水面上渐远的船影,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钢尺。
几十万张嘴,真要全塞进八县,别说丰水县,就是把周边州府的存粮都搬来,也撑不过一个冬天。
其他几县早是人满为患,山地丘陵里连插脚的地方都寻不到几处,哪容得下这么多人开荒?
到时候没了吃的,饿极了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一星半点的火星,就能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乱子再烧起来。
他不是菩萨,救不了天下人。这烫手的山芋,总得找个地方安放。
目光转向江南方向,杜尚清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那几个州府的商行联手打压杜氏,半年来让他的木器、绣品在南边寸步难行,小青山的工坊里堆了半仓库的货,工人们的月钱都快发不出来了。
——丰水县的根基在工坊,工坊一滞,全县的经济都得跟着打蔫。
让这些流民南下,何尝不是给那些商行添点堵?
几十万张嘴要吃饭,要穿衣,要活路,定会搅得那几处州府鸡犬不宁。
商行的精力被流民分了去,自然顾不上再盯着杜氏;说不定乱中还有机会,让杜氏的货趁虚而入,把失去的市场抢回来。
至于流民的死活?他给了路,走得通走不通,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也看那些州府的能耐。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主薄捧着账册走近:“将军,丰水县的登记名册已造好,共收了四万三千余人,多是些种田的好把式和一些会手艺的。”
杜尚清回身,接过账册翻了两页,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很好。让他们先去开荒,农具种子按人头发下去,告诉他们,地是自己的,种出的粮也是自己的。”
时主薄应下,又道:“黑鱼涧的水位已降到安全线,傅县尉问,要不要彻底排空?”
“不必。”杜尚清望着白松山的方向,“留着水坝基础,旱季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利用水坝蓄水调节灌溉。”
风还在吹,河面上的“杜”字旗猎猎作响,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正盯着远方的猎物。
硝烟刚散,白松山防线上已是一片欢腾。
先前紧绷如弓弦的气氛彻底松垮,官兵们扔掉头盔,互相搂着肩膀又笑又跳,有几个年轻些的后生开心的甚至翻起了跟头;
农夫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