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勇从孙商人处出来就直奔州学，时间太紧了。
林四勇的目光穿过几排空置的书案，精准地锁定了角落的李振。这位同窗此刻全无往日指点江山的意气，正单手支额，对着摊开的《论语》发呆。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李兄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林四勇顺势在李振旁边的空位坐下。
李振苦笑摇头：“家父在户房，上头催命似的，安置点那几万张等着吃饭的嘴，成了烫手山芋，非得逼着户房这几天就拿出章程处理掉。附籍？哪有那么多现成的田地屋舍安置，遣返，河北路打成什么鬼样子了，回去送死吗？征役？……”
他猛地顿住，脸上掠过一丝不忍和恐惧，声音等地，几乎只剩气音：“……那更是填壕沟，挡箭雨的绝路。家父愁得几日未归家，眼窝都抠下去了，直说这差事再办下去，怕是要折寿。”
“处理……掉？”林四勇心里一阵阵发寒，面上却适时流露出震惊与同情，“竟至于此？令尊大人…..真真是受累了。”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真诚，“小弟虽不才，平日里于文书誊抄还算拿得出手，笔迹尚算工整。若李兄不弃，小弟愿效微劳，去帮令尊誊抄些不甚紧要的文书卷宗，也算替李兄尽孝。”
李振闻言，眼中骤然爆发出惊喜：“哎呀！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家父案牍堆积如山，那些抄抄写写的杂物，正缺人手，只怕是委屈了四勇兄。”
“李兄言重，能替长者分忧，替李兄分担一二，是小弟荣幸，何谈委屈。”
翌日，大名府户房外围书房。一踏入，一股混杂着劣质墨汁、陈年霉烂纸张，未干涸的汗味扑面而来，呛得林四勇喉头发紧。
巨大的房间光线昏暗，只靠几扇高窗透入天光，无数卷宗堆积如山。几个书吏模样的身影埋首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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