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刻,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知府衙门后宅那间弥漫着无形恐惧与血腥气的书房,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彻骨的阴寒。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剩下牛油大烛燃烧时偶尔出的“噼啪”
细响,以及知府赵文启那压抑不住、如同困兽般在厚地毯上来回踱步的沉闷脚步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自己濒临崩断的神经上。
寒江雪那句“设饵垂钓”
的建议,如同淬了冰的毒针,反复刺扎着他的理智。
主动去查那笔要命的文庙修缮款?
这无异于在深渊边缘点燃火把,不仅要照亮脚下的险境,更是要主动吸引那潜伏在黑暗中最恐怖存在的注视!
但他有选择吗?
周廷儒离去时那冰冷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斥责——“泗水有妖孽!
你难辞其咎!”
——如同悬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斩断他苦心经营半生、好不容易攀上的仕途,甚至可能累及身家性命!
与官场倾轧、朝廷问责的灭顶之灾相比,那虚无缥缈、虽恐怖却尚未直接加害于他的“腹鬼”
,似乎反而成了次要的威胁。
不,甚至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向周巡抚、向朝廷表明他赵文启雷厉风行、严查弊案、整肃吏治的决心的机会!
若能借此扳回一城,甚至…将祸水东引…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滋生蔓延,混合着对权力的贪婪、对失去一切的恐惧,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恐惧与野心,在这一刻扭曲地交织在一起,压倒了最初的纯粹惊惧。
“王管家!”
他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因彻夜未眠和极度紧张而嘶哑破裂,如同破锣。
一直如同惊弓之鸟般守在门外的王管家,闻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推门而入,躬身听令,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惊惶与疲惫。
他是赵家的老人,从赵文启还是个穷秀才时就跟着,一路熬到老爷出任知府,本以为苦尽甘来,却不料撞上这等骇人邪事,只觉得半辈子攒下的那点体面和指望都要碎在此地。
“立刻…立刻去签押房!”
赵文启眼神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死死盯着王管家。
“将去年秋至今,所有关于文庙修缮的账目、批文、采买单据、工料验收记录…所有!
一张纸片都不许漏!
全部…秘密拿到这里来!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