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税
轮到王老蔫了,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庄稼汉,此刻佝偻得,像只煮熟的虾。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粗陶罐,罐口用干泥封着,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湿泥。
他脸上混合着泥土、汗水和干涸的泪痕,沟壑纵横。
走到桌前,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如同破风箱,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颤抖着,将陶罐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放在那小小的铜秤盘上。
尔朱地藏眼皮都没抬。她伸出枯瘦但异常稳定的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她先是用一根,细长的骨签,轻轻拨开封罐的干泥。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泥土和石灰味的,骨灰气息散出。
她凑近,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然后她拿起一个细密的骨筛,极其熟练地从罐中,舀起一小勺骨灰,轻轻筛动。
细白的粉末,簌簌落下,筛网上留下几颗微小的、未完全烧化的碎骨渣。
“掺了石粉。三成。” 尔朱地藏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陈述天气。
她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黑色小石片,如同刮腻子般。
将罐口边缘,一层明显颜色更深、质地更粗的粉末刮掉,随意地弹落在地。
几只乌鸦,立刻扑棱着翅膀,冲下来争抢。
王老蔫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泪,瞬间涌出,顺着脸上的沟壑滚落。
他想争辩,那是他爹的骨头,老寒腿,骨头本来就脆…
可喉咙像被堵死,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尔朱地藏不再看他,她重新将刮净的陶罐,放回秤盘。
黄铜秤杆极其轻微地,上下晃动几下,最终平衡。
“一斤二两净灰。” 她报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排队者的耳朵里。
她从桌下拿出一个,同样粗糙的麻布小袋,袋口用草绳系着。
又从桌角一个散发着,陈腐米香的大麻袋里,用一个小木斗,舀出三斗半粟米。
米粒干瘪,颜色暗淡,混杂着不少,沙砾和稗子。
“一斤骨灰兑三斤粟。规矩。” 尔朱地藏将麻袋递给王老蔫,里面是那点可怜的粮食。
她拿起一块湿漉漉、沾着绿色苔藓和泥印的木牌。
用刻刀在上面,飞快地刻下几个符号,扔给王老蔫。
“‘归土税’欠条。你爹的坑位,三年。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