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集:夜深人静思退路(第1/2页)
梆子声在巷口敲过三更,清河县的夜彻底沉了下来。西门府里的灯火大多熄了,只有巡夜的小厮提着灯笼,在石板路上投下晃动的光晕,脚步声“笃笃”地远了,又被更深的寂静吞回来。绮罗阁内更是静得可怕,烛火早在半个时辰前就燃尽了,最后一点火星灭时,连带着屋里最后一丝暖意也散了去。
潘金莲——林薇薇蜷缩在床榻内侧,身上盖着两层锦被,可寒气还是像针一样,从被角钻进来,贴在皮肤上。床榻是西门庆特意让人打造的拔步床,雕着繁复的百子千孙图,床板铺着厚厚的绒垫,按理说该是暖和的,可她却觉得身下像压着块冰,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凉气。
她侧躺着,右手下意识地护在左腕上——那里还留着孙雪娥捏出来的青紫指痕。即使隔着锦被,也能清晰地摸到那圈凸起的痕迹,每一次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都牵扯着腕间的神经,传来一阵钝痛。那痛感不尖锐,却绵长,像一根细针,时时刻刻扎着她,提醒着傍晚那场羞辱般的暴力。
月光从雕花窗棂钻进来,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影子,有牡丹的花瓣,有缠枝的藤蔓,还有蝙蝠的翅膀——那是窗棂上雕的“福从天降”纹样,可此刻落在地上,却像一张张扭曲的脸,正无声地盯着她。她睁着眼,看着那些影子,脑子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白天的画面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搅得她连闭眼都做不到。
最先跳出来的是李瓶儿的脸。那天在绮罗阁,李瓶儿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褙子,鬓边插着支赤金镶宝的簪子,原本娇美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眼里像淬了毒的针,死死盯着她。“你这狐媚子!敢抢我的东西!”李瓶儿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紧接着就是瓷瓶摔在地上的脆响——那只霁蓝釉的梅瓶,是西门庆早年赏给李瓶儿的,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到她这儿,李瓶儿找上门时,二话不说就摔了。瓷片溅到她脚边,冰凉的碎片贴着脚踝,像要扎进肉里。还有李瓶儿带来的那个婆子,穿着黑布绣鞋,在她擦干净的青石板地上踩出黑印,嘴里还念叨着“不干净的东西,就该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