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班房,手下几个弟兄正瘫在条凳上喘气。
“头儿,这鬼天气,巡一趟街跟扒层皮似的。”一个年轻差役抱怨道。
另一个老成些的擦着刀,接口:“知足吧,听说北边几个县,为了凑够‘括田钱’,衙役都下乡砸锅卖铁了,民怨沸腾着呢。”
“嘘!慎言!”田修文低喝一声,目光扫过门外,“嘴上没个把门的,想挨板子吗?”众人立刻噤声。
他心里却像明镜一样。赋税的异常紧迫,只是冰山一角。回到自己的小值房,他拿出汗巾擦脸,脑子里却闪过近日的种种异状:
昨天巡逻市集,米价又悄没声地涨了五文,铁匠铺的老张头偷偷抱怨,生铁料不好买,价钱还死贵,连打把好柴刀都得多费不少钱。这绝非寻常年景该有的现象。
还有上月,两个自称是州府巡检司的人来调阅本县丁壮册和境内水道桥梁档案,态度倨傲,手续却有些含糊。他留了个心眼,借着送文书的机会靠近听了两耳朵,似乎隐约听到“转运”、“保障”之类的词,绝非普通治安巡查那么简单。
前几天,押送税银回来的弟兄说,路上听到风声,黑风岭的那伙贼人,最近似乎改了性子,劫道不再只盯着金银,对运粮的车队格外“关照”,甚至有一次只是想抢车队里的几封文书,失手后就立刻远遁,训练有素得不像普通山匪。
正思忖间,张书吏脸色灰败地从后院出来,经过他门口时,差点被门槛绊倒。田修文伸手扶了一把:“张书吏,小心。”
张书吏抬头见是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多谢田副班头。”他眼神闪烁,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唉,这日子……库底都快刮干净了,还要加征‘军前效验钱’,这让我们怎么跟百姓开口……”说完,像是怕惹祸上身,匆匆走了。
“军前效验钱?”田修文心里咯噔一下,这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名目。加征,加征,朝廷到底需要多少钱粮?北方战事……真的那么吃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