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青石板上融成暗痕,像谁不小心打翻的墨。宋清影踩着湿冷的地面往化妆间走,鬓角的碎发被山风卷得乱舞,发间那支海棠银簪却始终稳妥——张聿铖今晨替她绾发时,特意多绕了两圈红绳。
“姐,李导说最后这场杀青戏要赶在日落前拍完。”陈素抱着厚重的戏服小跑过来,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飞快,“道具组把独孤家的牌匾都抬出来了,说是按古籍复刻的,连木纹里的刀痕都做了旧。”
宋清影接过那身绛红战袍时,指尖触到冰凉的刺绣。凤凰图腾从肩头蔓延至裙摆,金线在日光下泛着暗哑的光,像浴过血的火焰。“张乔晞呢?”她想起今早小姑娘还趴在监视器旁改台词,笔尖在纸页上划出沙沙的响。
“在偏殿和庄老师对词呢。”陈素替她理着战袍的流苏,声音压得低了些,“说起来,庄老师昨晚通宵改了三场打戏,说要让萧珩的剑招更‘隐忍’——你看,他连剑穗都换成玄色的了。”
宋清影望向偏殿的方向,檐角的铜铃在风里晃出清响。庄笙饰演的萧珩确实越来越入戏,昨日拍藏经阁对峙那场,他剑尖离她咽喉只剩半寸时,瞳孔里映出的竟不是狠戾,而是碎玻璃似的痛。那时她忽然懂了张聿铖的话——真正的对手戏,是让观众在刀锋上看见软肋。
化妆镜里的人影渐渐褪去青涩。宋清影望着镜中一身红袍的自己,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试装时,张聿铖站在镜旁说“独孤嫣然的眼睛里该有光”。那时她不懂,直到此刻指尖抚过鬓角的银簪,才惊觉那光不是来自复仇的烈焰,而是藏在刀光剑影里的、对“家”的最后一点念想。
“各部门准备!”场务的喊声撞在殿柱上,碎成满地回声。
宋清影提着战袍下摆走上片场时,夕阳正沿着山尖往下沉。独孤家的牌匾被吊在半空,断裂处的木刺狰狞地翘着,像头濒死的巨兽。庄笙已站在牌楼下,玄色衣袍上沾着道具血,腰间的玉佩却亮得惊人——那是张聿铖让人找工匠复刻的,据说原物是独孤嫣然母亲的陪嫁。
“最后一场了。”庄笙朝她颔首时,剑穗扫过掌心的薄茧,“李导说要一条过。”
宋清影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剑柄上缠着的红布已经磨得发亮,是她按张乔晞的嘱咐,用自己的头发混着朱砂线编的。“萧珩的台词改了?”她瞥见他掌心的剧本上,“我护你”三个字被圈了又圈。
“加了个气口。”庄笙的喉结滚了滚,“张总说,隐忍到极致的人,说话时会先抿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