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县城在一种脆弱的平衡中艰难地维持着。田修文组织的粥棚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旁小心翼翼地滴着水,勉强压制着城外的绝望,却也消耗着城内本就不多的存粮。
每一天,田修文都要面对乡绅们关于粮食还能撑几天的追问和日渐不满的嘀咕,还要提防城外流民中可能出现的新的煽动者。
他身心俱疲,好几次都想撂挑子走人回箬溪村去。虽然后来中途回了一趟,知道家人都没大事,但是还是不放心。
就在这人心惶惶、前途未卜之际,一匹快马终于从湖州府方向带来了久违的官方消息。信使并非带来大军或粮草,而是一纸任命公文:湖州府已委派新任长兴县令,不日即将到任!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县城,引发了复杂的反响。有人期待:“总算来了个掌印的,或许有办法了。”
有人担忧:“又来一个刮地皮的怎么办?”更多的人是麻木和怀疑,朝廷早已威信扫地,一个县令又能改变什么?
田修文和他身边的核心民壮们更是心情复杂。他们自发组织起来维持了县城的秩序,某种程度上是“僭越”。
新来的县令会如何看待他们的行为?是功,还是过?会不会追究他们擅开官仓、胁迫乡绅的责任?
在这种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新县令到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轻车简从,只带着两个老仆和几箱书籍,风尘仆仆,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却带着深深的疲惫,官袍下摆沾满了泥点。
他没有立刻入住县衙后宅,而是直接登上了城墙。田修文闻讯急忙赶去拜见。
看着城外蔓延的流民营地和那袅袅升起炊烟的简陋粥棚,再看看城墙内虽然紧张但还算有序的景象,新任县令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久久不语。